由服侍拾荒者到成為拾荒者

香港經濟環境惡化,服侍拾荒者多年的Peter早前轉為半職,另一半時間則化身他過往的關懷對象──拾荒者,在街邊的垃圾桶執膠樽放入回收機,「好聽啲叫環保,實質係當賺返啲收入」。過程中他感受到旁人的目光,也對受薪服侍者的身份和責任,有了新的反思和自我批判。

試過在街上的垃圾桶找了半天,Peter都只拾到50至60個膠樽,一毫一個即合共只有5至6元收入,而且回收機要用八達通收錢,每張每天只可收3元,所以身上也要多帶一張八達通卡。他說其實拾荒者也難以處理太多膠樽,因為要佔用不少空間,加上要乾淨回收:拾完還要倒掉裡面的液體,也要沖一沖水,而且「樽身有時好污糟,垃圾筒入面會炒埋一碟,有些我都未必會要,例如有狗屎或者有食物醬汁,我都處理唔到。」

Peter形容,自己落手執膠樽時,便明白街坊所講靠自己雙手,至少不用靠人施捨所活出的「風骨」:「喺街兜一粒鐘,摷到42個飲品膠樽,當中得38個可以入到一毫子入樽機,即係只揾到$3.8,仲要分兩張八達卡嘟錢。揾咁少都做?都係嗰個自我批判嘅問題:點解做拾荒者就要搵少得咁離譜?但係做關顧拾荒者嘅人就可以有份收入?成件事到底發生了甚麼事?」

因為工作時數少了一半,在每週兩天半的工時以外,服侍拾荒者多年Peter開始嘗試「成為他們」,自問不能完全做到,「我希望做到三份之一,或者係一半?我都唔知有無可能。」他一直很欣賞程展緯和黃迺元,二人用上大量時間,親身進入基層勞動的身份去經歷和體驗,亦同時繼續扮演發聲者的身份,「我某程度上係跟佢哋學,當然仲差好遠啦。」

「我哋把口話,我哋謙卑無光環,但好老實講,人嘅軟弱入面,你不自覺會建立咗(光環)。」Peter說做社關的人始終會以一個身份示人,可能是社工,也可能是牧者,縱使他自己沒專業資格,最多說自己做社區工作,但很多街坊依然以為他是社工,「好根深蒂固,覺得只有社工,會因為工作需要先會接觸佢。就算你否認,佢也只會覺得你唔想認,喺佢眼中你都是社工。」

由不是社工的社區工作者,改變身份成部份時間拾荒者,Peter感受到當他翻垃圾桶時旁人的目光,一般人的動作不會太明顯,但其實是留意到或者會偷望你。有一次,有位媽媽牽著小孩走過,好奇的孩子見到有位叔叔在翻垃圾筒,便停下來看著他,但媽媽馬上拖走孩子:「唔好望啦!痴線㗎啲人!」他沒有回應,他覺得不需要,因為這個社會正是如此,以這樣的眼光去看另一個人。

作為「發聲者」,Peter反思自己其實在社會上有一定「光環」,而且每個月都得到一份穩定的收入,雖然不多,但與街坊相比有很大落差,而且為他們發聲多年,其處境也沒有太大改變:「我有時會覺得,好似我係藉著一個他者,反而唔係改善咗佢,而係改善咗我自己。」

Peter希望這自我批判可提醒自己,其實與所服侍的街坊的確有距離,需要再想怎樣可以更進入到其生活,而作為受薪服侍者,也要知道收入是從捐獻或資助而來,其實有道德責任去想:「當我攞呢啲資源嘅時候,我有無善用呢?係唔係用得其所呢?係咪一分一毫都用得啱,真的去到使用者身上?」

文:LikHan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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