導演、演員、記者跟高小學生分享《白日之下》

「調查院友被虐待,會唔會有院友唔想講自己嘅經歷畀全香港人知?拍《白日之下》呢套戲,演員又會唔會太投入受害者嘅狀態,然後好辛苦?」如此提問的,是個高小的學生。有院舍不當長者是人,虐待、性侵犯他們,這些課題原來離孩子的心靈不遠。

坐落在西營盤高街的救恩學校,前日(1月9日)在毗鄰的崇真會救恩堂聚集了幾班高小的學生,邀請《白日之下》的導演簡君晉、在戲中飾演智障女孩小玲的演員Rachel,以及在《明報》任職時,曾調查有多少院舍在屋契不容許的情況下,仍能成功申請院舍牌照的記者鄧力行,與學生分享。

▍   他朝君體也相同

小學校長歐偉民博士逐一問三位嘉賓,為何關注老人院院友的待遇。簡君晉說,其實只是看到新聞,覺得很扎心,然後想到自己是做電影的人,可以做的事就是拍電影,便開始了這條路。Rachel回想,做演員一直是自己的夢想,但夢想不只是自己的事,「幫人講一啲佢地講唔到嘅說話」都很重要,例如小玲,本身是個只有五歲智商的女孩子,即使受苦也未必知道如何表達,而將她演出來,也算是幫她發聲的一種途徑。

鄧力行指出,《白日之下》取材自兩宗同類新聞。第一宗,一群老人家被推到露台,被剝光豬沖涼,這事發生時,他還在讀大學。但他記得當時很憤怒,寫了篇文章投給報館,題目是「他朝君體也相同」,意思是「你都會老,你老咗會唔會想人咁對你?」後來回想,明白自己憤怒,是因為適逢他的阿嫲入院,因為「唔乖」而被綁手綁腳,就像被囚禁,想及那些被侮辱的長輩,也是別人的阿嫲,就忍不住怒氣。這件事埋下了驅使他投身記者行業的種子。

至於第二宗,即是智障女孩被性侵一案,被揭發時他已是法庭組記者。那時他特別留意院舍相關案件,翻閱法庭判決書,發現有院舍雖然有牌照,卻在不應有院舍的大廈開設,被要求關閉。違法院舍執笠看似好事,但受害的始終是無處容身的長者。於是他翻查香港院舍的地契,發現至少有10間院舍的情況相同,院友近1000人,有牌照但大廈不應開設院舍並不是孤例。惟他將這個事實寫成文章後,社會沒有迴響,他就漸漸淡忘。

只是一看《白日之下》「啲回憶返晒嚟」,他記起做記者的掙扎、初衷與意義。於是正如導演對新聞扎心所以拍電影,他也自覺「一定要做啲嘢」,便又做了些後續調查,發現至今在同一地址,院舍改名換姓,但坐著董事位置的仍是同一人。

▍   幾艱難都要選擇善良

問答環節,許多學生紛紛舉手,爭相提問。其中一位女生問,現在還有記者能揭發這類事件嗎?鄧力行承認,現在的確愈來愈少調查報道,一些願投放資源於調查報道的新聞機構結束、用來調查的工具例如車牌查冊,不如以前般開放使用,調查報道是愈來愈難,但仍見有不少行家努力。

至於受害者是否願意站出來作證,這本來就難。「有一單爆,其實就有10單無爆」,他指出衝破障礙,看見自身經歷的社會意義,說出來,避免事件重複,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。

說了出來,如果仍不能改變甚麼,怎辦?簡君晉認為,灰心之時,首先「唔好埋怨世界」,然後「試吓改變」,即使不能改變,有這個念頭,也許就會遇見小天使結伴前行。

Rachel認為,與其說「善良」是一種氣質,不如說是一種選擇。選擇相信別人的善意,選擇勇敢去愛人,也選擇堅持向夢想進發,雖然熱血的夢想,難免與困難糾纏。

▍   堅持做一個人、做一個基督徒已經夠難

鄧力行提及,電影裡面關心殘疾人士、特殊院舍的議員張超雄後來因故被下獄,刑滿後離港。雖然他很怕「道德勇氣」這些沉重的字,但能在香港繼續拍戲、繼續報道、繼續讀書,已是很難得的事。能繼續堅持,做返一個人應該做的事、一個基督徒應該做的事已經夠難。至於其他,他認為應交給白日之上的上帝,正如年屆九十但仍然拄著拐杖探監的陳日君樞機所說,「我們不是救世主」,其他我們關心不到的人,就在救世主手中。

歐偉民校長總結說,不論是導演、演員還是記者,講員都有憐憫的心腸,即是「唔係齋睇自己」。他勉勵說,讀書不是為了入中學、入大學,而是成為別人的祝福,「唔好睇小自己係小學生,都可以祝福人地。」

猶記得,分享開始前,老師叫一眾學生做個「壯舉」,拍三聲掌然後靜默專注。拍了三次,起初參差不齊,再零星散亂,最後竟然整齊得掌聲在救恩堂迴蕩,有點震撼。當Rachel問,「大家揾到自己嘅夢想未呀?」許多孩子舉手。他們又踴躍回答問題,事後甚至有些活潑的孩子想跟Rachel握手。這些可貴可愛的時刻,正蘊釀成長的生命,不就是分享會的題目——「白日之光」嗎?

文:JC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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