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筆由紀：蛇，點只靈巧咁簡單

農曆蛇年來到，好多基督徒都祝福人「靈巧像蛇」。這個說法出自《聖經》馬太福音10章16節，耶穌說門徒在世上，就好似羊進入狼群一樣，不過他沒有叫門徒「好自為之」，而是提醒他們要「靈巧像蛇，馴良像鴿子」，好多新教基督徒都非常熟悉。

新筆由紀近日看到《時代論壇》的賀年揮春，卻說要「智如蛇馴如鴿」（引用1852年的委辦譯本《聖經》）。咦？「智如蛇」，即係好似蛇咁有智慧，同「靈巧像蛇」好似有啲唔同，於是引起了我的好奇，究竟馬太福音本來是怎樣講的？耶穌其實是甚麼意思？

▍ 究竟乜乜如蛇？

話說「靈巧像蛇」是1919出版的和合本聖經的譯法，都超過100年了。往後一個世紀出現的多個譯本，除了呂振中譯本（1966）之外，都不見有再用「靈巧」。近年比較流行的幾個譯本，譬如和合本修訂版（2010）、現代中文譯本（2019）、新譯本（2010），以至天主教會通用的思高譯本，還有非信徒以純文學角度翻譯的馮象譯本，都翻譯做「機警」。不過，似乎全世界華人新教徒早已讀到入晒血，照樣「靈巧像蛇」，改唔到口。

有趣的是，幾個近年流行的英文譯本，包括NIV、NRSV、CEB、ESV，還有古老的 King James Bible，和後來修訂的 New King James 和 King James 21st Century，都翻譯成 wise as snakes / serpents（像蛇般聰明）。NASB 則譯做 wary（警覺）。普及的意譯本 The Message 就譯做 shrewd（精明、醒目、「知碇」）。

看來，「聰明」似乎係英譯本的主流方向。有理由相信，19世紀中期的委辦譯本譯成「智如蛇」，好可能都係繼承 King James Bible 的理解。（當然英文也有非主流的翻譯取向，例如早在14世紀的威克理夫聖經，就用 sly [蠱惑]；2019年的 New Catholic Bible 就用 cunning [奸狡]，都偏向負面，一日都係創世記引誘夏娃嗰條蛇累事。）

原來馬太福音在這裡用來形容蛇的字，是 φρόνιμος (phronimos)，本身含有聰明、有智慧、警覺、懂得判斷形勢的意思。譯做「靈巧」，唔可以話佢錯，不過又似乎未夠準確。

如果畀新筆由紀翻譯，我會用「機智」；如果用港式粵語，我會用「醒水」、「知碇」—— 清楚周圍發生咩事，又知道自己位置。

▍ 馴如鴿？純如鴿？

耶穌叫門徒除了學蛇咁機智、知碇之外，同時要有鴿子的某個特質 —— 但究竟是馴良（和合本）、溫馴（現代中文譯本），還是純真（和合本修訂版）、純潔（新譯本）、清白（馮象）、純樸（思高），甚至是天真（呂振中）？

大部份上面提過的英譯本都用 innocent（純真、純潔、清白），但古今幾個 King James 系列的版本卻用 harmless（人畜無害），The Message 也跟隨這路線，更加譯成 inoffensive（唔會得罪人）。

馬太福音這裡的用字，是 ἀκέραιος (akeraios)，其實是純潔無瑕、不涉邪惡之事、不與罪惡同流的意思。在幾個中譯版本裡，「清白」和「純潔」可能最接近原意，「純真」、「純樸」的意義也不算相距太遠。但「馴」就是另一回事了，那是被馴養、馴化、乖乖聽話的意思，馬太福音的用字完全沒有這個含意。同理，harmless 和 inoffensive，應該都不是馬太福音要表達的。

▍ 豺狼當道，醒水少少

耶穌話門徒在世界上，就好似羊在狼群裡一樣，暗示他們身處的，是個豺狼當道的世界。那麼，耶穌究竟喺度講緊乜？如果來一個新筆超譯本，馬太福音10章16節大概會係咁：

「我差遣你地，好似羊羊入到豺狼當道嘅世界咁，要好似蛇咁醒水（唔好亂嚟），白鴿一樣乾淨（潔身自愛，咪揩到周身都係）。」

既然如此，新筆由紀就祝各位：蛇年醒目，保持清潔啦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