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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國璋談《約伯記》:如何超克無理可說的荒謬世界?

由輕不著地的空虛到沉重感的絕望,面對充滿荒謬感的人生,今日香港的年輕人,還可以怎樣超克無理可說的荒謬世界?中大哲學系客座助理教授陶國璋在新書《無聊、空虛、絕望......紓解無助感的哲學配方》一書中談到這個問題時,卻與同樣不是宗教信徒的哲學學者吳啟超,談到舊約聖經的《約伯記》。

「偶然看了幾次《約伯記》,所講的苦難是一種很特別的形態,是一般人沒有思考過的。」陶國璋接受本台專訪時,形容《約伯記》提供了一個特別的對比,當義人遭遇患難,其他人卻覺得他做了錯事才有報應,而約伯經歷的苦難折磨更有幾個曲折,本身來安慰他的朋友甚至一步步捨棄他,令他落入相當艱難的處境,以至他最後也覺得自己遭遇不合理對待,故走出曠野咒罵天地。他認為《約伯記》寫得好的地方,在於約伯並非一開始就對耶和華懷疑和憤怒,而是有層級上的情緒改變,而且,正因為他的相信,令他最後走到絕望之處。

面對約伯的質問,耶和華在旋風中出現,但也沒給他一個答案,而是劈頭就問約伯:「我立大地根基時,你在哪?」等一連串排山倒海的問題,約伯都不懂得回答,最後謙卑地向耶和華承認自己的無知。陶國璋指出,耶和華的回答看似與約伯的處境不太相關,但從哲學的角度卻是一個重要的觀念:最後的本體是甚麼呢?借用海德格的說法,就是最後的存在(Being)和個體的存在(being)之間的關係。

▍    洞察「個體存在」於「最後存在」的背景下

「每一個體都有不同的遭遇、不同的喜怒哀樂處境,當我們去到絕望、問『為甚麼是我?』(Why me?)的時候,其實你是以自己為最悲慘的人,令自我成為你的核心。」陶國璋指出,當人找不到出路、時常想脫離痛苦和困境時,就會將自己看成被世界遺棄的人,反問:為何大能的神不幫助我呢?而耶和華對約伯的回答,用哲學的方式講就是反問「你是誰?」(Who are you?)、「誰是這個宇宙的存在本源呢?」

陶國璋指出,這個反問說明了「個體的存在」其實在「最後的存在」的背景下,用宗教的講法,就是神創造下的顯露。宇宙的存在並非因個體慢慢形成,而是先於我們的存在、先於我們的苦難,甚至於先於山河大地而存在。他認為,當人明白了這一點,就明白自己本身是一無所有。陶國璋認為,約伯的回歸,是他突然直面自己的一無所有,又同時直面到自己的存在,而自己存在的背景,卻不是自己所能完全描述。「我們存在的背景,總是神秘地存在於我們生命,在我們絕望的時候,有一種光明的指引。」從宗教的角度,人能夠放下自己覺得荒謬和不合理的想法,完全回歸於信仰。這種跳躍,也許就是《約伯記》中的重要信息。

▍    基督徒需要進入社會實踐信仰

常自言不是宗教信徒,為何仍認為《約伯記》所講的有助超克荒謬世界呢?陶國璋認為,無論有沒有宗教信仰,同樣面對世界的不公義,看到強權橫行,好像沒有出路。為甚麼我們會對不公義憤怒呢?他說儒家認為是非之心永遠在躍動,人是不可以逃避的,也不只是知道,而是要知行合一;當人愈關懷世界,良知就愈顯露出來。他認為聖經中「愛你的鄰人」這句說話很重要,基督徒需要進入社會,幫助無助的人,而不是只談教義教理是否正確,卻要行出一步去實踐,去引證聖經的真實性,從而呼應到神的存在。

陶國璋讀過很多佛教經典,也曾經信奉天主教,出生5天後就「被洗禮」,曾是虔誠的教徒,甚至想過當神父,最終「塵緣未了」,拍拖後便打消了念頭。陶國璋指佛教和天主教均有所執著,認為人若回歸真實的自己,所見到可能都是很普遍的東西:對普世的愛、對他人的關懷。他認為自己並非沒有宗教信仰,只是從制度性(institutional)的宗教「退隱」,不會說自己是基督徒或佛教徒,卻欣賞佛教和基督教,認為當中的悲懷令社會進步:「如果西方沒有基督宗教的話,根本不會進入到現代的民主文明。使徒保羅講人人的是神的子女,當中的普世價值就是人人平等。」

不過,每當仰望星空或者龐大的事物,都會喚起陶國璋的「宗教情懷」,對宇宙或人生的本緣等問題有所感觸:「天地悠悠,我在哪裡呢?」

文:LikHang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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