忘記可怕 還是恐懼忘記可怕?專訪「一個人一首歌」共同創辦人馮穎琪

忘記,似乎很可怕。
忘記,意味著把生命中所愛的事和人從記憶遺忘。

若有一天,連自理能力也遺失掉,似乎更是可怕。
但最可怕的,可能是這是一個不能逆轉的旅程。

現時香港65歲或以上的長者,有10% 患者腦退化症,病發率隨年齡而增加,80歲以上可達30%。預計2036年患者將高達 28 萬人, 約佔全港人口 4%。

「一個人一首歌」共同創辦人馮穎琪(Vicky),從「記不起一個人,哼得出一首歌」社區藝術計劃(計劃)中,接觸到腦退化症患者家庭的生命故事。從這些故事和自身的經歷裡,她領悟到,患病並不可怕,可怕的可能只是來自更深層的,來自對自己失去價值的害怕。

▍ 「係唔係我fix唔到佢就唔愛佢?」

Vicky剖白道,策劃關注腦退化症的社區藝術計劃,源於受自己孩子的啟發。

Vicky在兒子2歲的時侯,發現到他患有自閉症,身邊的親友很是擔心孩子的成長,「(覺得)佢哋好慘, 佢冇咩能力大個點算?」。作為一個母親,她坦言用了好長時間去想通,一起始她曾想矯正(fix)兒子,盼望他能跟上進度,能自理。但最後,她省悟到,「係唔係我fix唔到佢就唔愛佢呢?」

根本的問題是:愛是甚麼?

正如計劃中腦退化症患者的照顧家人所分享:他們最關心的不是對病症的恐懼,如他是否會有一天忘記我?他失去了自理能力怎麼辦?現實是,許多的照顧者看到病患家人吃東西時笑,他們已經很開心;能夠在病患家人人生尾段照顧到他,已經是福份。

▍ 重要的是愛與相處

從退化症患者家庭的故事,及自身的經歷。Vicky看到很多時外間對病患的恐懼,是源於自己,也害怕自己失去能力,也害怕病症。漸漸的,這些來自外間的恐懼壓在照顧者的身上,照顧者也無意間把這些恐懼放在患者身上。

「身邊的人會代我哋驚,他們將他們的恐懼放在我身上。若不能觀察到呢樣野,我便會將別人放在我身上的恐懼,放在自己身上,然後也放在自己兒子身上。」Vicky形容,這只會製造層壓式的惡性循環, 令情況更差。

社會慣於用一個人的能力去決定他的價值,令每一個人也害怕自己失去了能力,只是一個人的能力取決於生命中的限制。因此一個人價值不在於此,重要的是愛與被愛的關係。

「我一直以來相信所有的事情努力就可以,但我的兒子告訴我原來不是這樣。」Vicky學習到,事實上並不是這樣,現實是他的兒子無論做到什麼或做不到什麼,她都一樣愛他。在腦退化患者和家人的身上,她也看到相同的故事。

計劃中有一個照顧者,他的母親因病情,每天都會重複致電給他。但要找的人每次都不同,可能是警察、姑娘、初戀情人等。而每次接聽,他便扮演母親要找的角色與她對話。虛實的角色扮演,只為母親送上陪伴。

本身的記憶消失了並不重要,重要是現在的愛與相處。

▍ 他們是完整的人

當記憶漸失,許多的往事也忘記。

但總有些小事情,或一首歌,卻未遺忘。

「記不起一個人,哼得出一首歌」中有一個公眾參加者 Susanna,患有初期腦退化。她分享憶起小時的往事,在學校勞作堂中畫了一隻杯,被老師讚賞成了貼堂作品。

記憶藉快樂而存留,而憶起。她的故事也在計劃中被寫成了一首歌:

「畫中杯裝滿是深刻記憶
如今即使畫布上七彩褪色
伸出手 沾染著 依稀往昔
重新將感覺著色 繽紛中將愛喚醒
如像新的旅程」

計劃強調多元共創(Co-creation),只因病患、照顧者、和創作者也是平等地參與,不看能力,不因經歷。Vicky呼籲,不要帶著前設去接觸他們,想像他們的缺欠和困難,相反要學會聆聽他們的故事和需要:

「 他(們)是一個完整的人,(只不過)減少了一些記憶和認知能力。雖然功能上減退了,但他仍是完整的人。」

記不起一個人,但愛卻不會因忘記而失去。

文:JW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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