憑《人類大歷史》（Sapiens）、《人類大未來》（Homo Deus）等著作蜚聲國際的耶路撒冷希伯來大學歷史學教授哈拉瑞（Yuval Noah Harari），日前在英國《衛報》撰文，評論以色列與哈馬斯的戰事，認為當前的衝突，令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都面對自1948年以來最危險的情況。文章簡略回顧過去幾十年以巴之間且戰且和的反覆歷程，也提出一些重建和平的構想，但他承認事到如今，就算國際間和以巴雙方有多麼良好的願望、付出多大的努力，和平的機會已經非常渺茫。

哈拉瑞指出，在哈馬斯突襲那一天之內，以色列的死亡人數，已經超過西奈戰爭（1956）、六日戰爭（1967）和第二次黎巴嫩戰爭（2006）加起來的總和，全國陷入極大的痛苦和憤怒之中，巴勒斯坦人也因而身陷極大險境。但他坦言，自己沒有道德權威和能力為巴勒斯坦人說話，卻不得不闡述以色列人的觀點，並指出當前的危機。

▍ 和平實驗失敗變暴力共存

他指，政治往往如同一個牽涉千百萬人卻缺乏倫理規範的實驗，不斷的「嘗試—失敗」（trial and error），而以巴關係正是這樣。

1990年代，以巴在《奧斯陸協議》（1993）的基礎上推動和平進程，結果卻不似預期。哈拉瑞說，明白巴勒斯坦人也許覺得協定跟理想有相當落差，但以色列也確實作了史無前例的讓步，包括把加沙地帶的部份管治權交給巴人自治政府，卻換來那些不滿協定的巴人的暴力攻擊，且規模前所未見。哈拉瑞認為，那個階段的「和平共存」實驗失敗，不但斷送了和平進程，更扼殺了致力推動和平的以色列左翼力量。

踏入21世紀，以色列政府的姿態改為「脫勾」（disengagement），即是完全不參與加沙事務，免惹麻煩，並且在2005年全面撤出加沙，交由巴人政府管治。哈拉瑞指，當時以色列的左翼雖然力量微弱，但依然滿心期待，盼望巴人可以把加沙治理妥當，甚至建設出中東的新加坡。只是，在以色列政府的重重關卡和禁運之下，固然難以出現繁盛的小城市，哈馬斯更奪取了加沙的控制權，令它變成恐怖活動基地。

此階段實驗的失敗，令主張和平共存的以色列左翼失去支持，內塔尼亞胡的鷹派政府掌權，以「暴力共存」（violent coexistence）取代「和平共存」，即是以強大武力、封鎖、禁運來壓制巴人。自此，以色列與哈馬斯差不多每星期都發生衝突，以色列每年總發動一次大型軍事行動，似乎永無寧日，以色列卻又生存得到。不過，哈拉瑞認為，哈馬斯今次大型突襲，已經令內塔尼亞胡的暴力共存政策「玩完」。

▍ 宗教狂熱令和平渺茫

哈拉瑞指出，以巴兩邊都有宗教狂熱份子把持，他們執著於「神的應許」和「1948」：狂熱的巴人希望逆轉當年戰果（即是令以色列戰敗而立國不成），狂熱以色列人則認為那時做得不夠徹底（即是應該把所有巴人趕絕）。他擔心，今次戰事會讓兩邊的狂熱份子更加緊握權力，為實現本身的宗教狂想，把1948之戰重打一次。

事到如今，哈拉瑞認為局面已經不可能由以巴自行解決。各國除了譴責哈馬斯之外，更需要介入，制止黎巴嫩真主黨和伊朗攝位。哈拉瑞更提出，由美國、歐盟、沙地阿拉伯和巴勒斯坦政府組成聯盟，從哈馬斯手上取回加沙管治權，解除哈馬斯武裝，重建加沙成為非軍事區。

不過，哈拉瑞自己也承認，這構想能夠成事的機會很微。只是，經歷過近日的事之後，那已經是一般以色列人所能夠接受的最低要求了。

文：DJ
photo: Al Araby, Wafa

（哈拉瑞文章原題為 “Israelis and Palestinians are facing their moment of greatest danger since 1948”，刊於2023年10月12日《衛報》，連結：https://www.theguardian.com/commentisfree/2023/oct/12/israelis-palestinians-greatest-danger-since-1948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