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年一度的叱咤頒獎禮昨晚舉行，姜濤再奪我最喜愛的男歌手，上台領獎時不僅未見歡顏，幾度苦笑後只吐出一句：「唉，又要畀人鬧喇......」然後音樂已起。唱完歌他只說了一句：「我剩係想講一樣嘢：希望而家打緊字嘅人，如果想鬧我嘅，口下留情。」從來對姜濤沒太大好感，但作為一段得獎感言，內容幾乎只有對被批評的恐懼，也未免太過卑微，稍有惻隱之心者，大概也會於心不忍。

得獎由樂事變尷事，說穿了其實是（才）德不配位的問題。「我最喜愛」可以很主觀，只要有足夠多人喜愛就是了，可是這畢竟是歌手獎，大眾（包括不那麼喜愛者）對得獎者的唱功也有期望，當中的落差反而對得獎者造成巨大壓力。同樣情況亦見於早前姜濤登上全球「百大型男」第二位後，也不經意露出阿尷的原形：「拜託不要再幫我放上榜了......每次這種排名讓我尷尬的要命......」

一眾姜糖原本只是希望透過投票表達喜愛，卻不經意將偶像推到困難的處境當中。為何人們對才德應該配位如此敏感？《正義》的作者、哈佛大學教授桑德爾在近作《成功的反思》中探討過這問題，他以美國的一流大學入學舞弊案引起「幾乎甚麼事都沒有共識」的美國社會不分黨派一致譴責為楔子，指出民眾的憤怒其實象徵一個比非法和特權更大的問題：誰能夠出人頭地，還有為甚麼。

當我們強調社會地位應取決於努力與才能，桑德爾卻指出在進大學這件事上，除了「後門」和「側門」，所謂靠自己的擠進的「前門」也有金錢的影子：聲稱客觀評量能力的測驗，成績其實和家庭收入密切相關。家長有資源讓孩子上補習班等帶來的優勢，相信我們也不難理解，而桑德爾提醒我們，強調才德世界的公平，反而毒害我們看待成功的心態，以為制度只獎勵才能與努力，卻讓贏家以為成功都是自己掙得的，甚至瞧不起不如他們幸運的人。

桑德爾更認為，命運反映才德的想法深植於基督教神學中，因為在《聖經》中萬事萬物出現都有理由，神會以好天氣和豐收獎賞善行、以乾旱及瘟疫懲罰罪行，他形容這世界觀「非常人類中心」，因為即使獎懲都出於神，但卻是按照人的才德而定，而這「才德配位」思想，會讓人冷眼看待命運不幸者，就像《約伯記》中約伯的朋友堅持痛失家人的他一定是犯了罪而咎由自取。

《約伯記》的結尾，神駁斥「譴責受害者」的看法，肯定了約伯的正直，否認了應報說，展現祂的權能不受任何限制，桑德爾指出信仰神意味接受其創造的偉大與神秘，而非期盼神要按人的才能或功德施行獎懲，而當人感受到命運的偶然，就會變得謙卑並明白「若非上帝施恩或機緣湊巧，我也難逃如此那般。」

回到姜濤的得獎，其實他算是相當清醒和謙卑，明白成功在自身的努力和才能外，也有著各種的機緣湊巧，而不會因為得獎，便相信自己是與軒公匹敵的歌手、跟雷神比肩的型男，才會有這樣一番卑微的得獎感言。盼望在新的一年，我們也開始反思對成功的看法，明白自己或別人的成功或失敗，有著自身無法控制的因素，懷著謙卑的心，看自己和別人合乎中道。

相關文章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