鍵盤戰士:世一劍士
繼江旻憓奪重劍金牌之後,張家朗又衛冕花劍金牌,筆者想起《海賊王》想做「世一劍士」的索隆,知道張家朗都鍾意One Piece,更是會心一笑。
不過,自從《海賊王》情節變得拖泥帶水,筆者對路飛的夢想,已經投不入以往的熱情了。甚至不禁思考,「成為世一」的夢想,會不會是把雙刃劍,一不小心就會陷入幻想。
▍ 「我會連她的份一起變強!」
《海賊王》每個角色都有各自的夢想。索隆在漫畫的設定,是想成為「世界第一大劍豪」,而且背後另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——要連同摯友的夢想一起實現。小時的索隆,跟師傅女兒古伊娜比試,沒有一次勝出。但有一次,古伊娜卻說,不喜歡自己女兒身,因為長大之後,必然因為跟男性的體力差距,無法成為「天下第一劍」,注定被索隆超越。
索隆不服氣,更跟古伊娜約定,一起變強,直至其中一個成為「世一大劍豪」。可是,不久古伊娜就遭遇無妄之災,猝然身亡。幾近崩潰的索隆,大聲疾呼「要連你的份一起變強!」他著名的「三刀流」,有一把劍就是古伊娜的遺物。
記得索隆放棄海賊獵人的職業,「落草」跟路飛做海賊時,他說「不是為了捧你做海賊王,而是為了磨煉自己成為最強劍士」。可是後來,索隆雖然強得離譜,但只是「草帽海賊團」的第二戰力,修煉的初心卻褪色了。路飛頭上的光環愈搶眼,他愈像神,他的豁達與堅毅、同伴的夢想與性情,就愈來愈不真實。
可見,張家朗刻在鞋上的「Don’t lose your way」是何等重要。本來「成為海賊王」也不是一定要做到的事,作者卻硬要逼路飛「成王」,不惜犧牲情節的合理性,甚至人物的個性,所以至今仍然徘徊不前。路飛打贏了凱多,明明幾乎等於世一,卻沒有半點從前「逆轉勝」的張力、冒險、血汗,以及滿足。
▍ 奧運「世一」的民族夢想
奧運遊戲不單關乎個人,更關乎國家與民族的榮譽競爭。當「世一」夢想不限於個人,而是集體共構,拉扯進來的紛擾糾爭,就更形複雜、混亂。
當巴黎奧運的開幕禮上,戲仿達文西《最後晚餐》的餐桌上,出現藍精靈一般的希臘酒神,筆者被法國的文化底蘊照得目不睱給之餘,也猛然想起,「奧林匹克」本來就是諸神山巔。奧運五環的「環」,就是太陽神阿波羅追逐仙子不果,逼得她變成月桂樹後,用桂葉織成的「桂冠」。本來只是對求之不得者的眷戀,後來卻變成嘉許詩人、戰士、比賽勝者的標誌。
奪得奧運奬牌,頒奬禮會播選手的國歌,國家領袖會出來叨光、民眾會亢奮。當奧運開幕禮用上宗教符號,宗教人士也異常激動,甚至覺得被冒犯。這些現象,跟各國爭相主辦奧運,都暗示「奧運」是現代國家向世界展示實力的舞台,正如諸神各顯神通的奧林匹克山。古代神話至少承認人的限制,所以有不敵命運的悲劇誕生,但現代神話卻假裝世俗,「造神」的野望卻沒有因為隱晦而消失,反而更膨脹。巴黎果然是巴黎,將奧運的野望誠實呈現。
筆者最近看了今敏的《盜夢偵探》,本來用來治療精神病的機器,卻引發一場夢魘傳染病。人世的政治、經濟、宗教體制,既是社會性的真實,同時也是由幻夢構建,日間還起碼保有理智表象,夜晚卻露出征服世界的妄想。電影用了「嘉年華巡遊隊伍」表達名為「現代」的夢魘,由「郵筒」和「雪櫃」引路,後面跟著武士、神社、佛祖、聖母、機械人、玩偶⋯⋯將人變成招財貓,將談情說愛的少男少女頭部變成手機⋯⋯
筆者欣賞張家朗,正如佩服索隆披荊斬棘的劍士魂。可是,如果比試場域的設置本身,暗藏傲慢的誘惑、墮落的陷阱,我們怎樣才能「毋忘初心」,不在地獄修煉之中迷失腳步?比起嘲笑「意粉」,也許思考這個問題,才是回應張家朗的更好方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