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戲稱傳道人的平信徒:作為準爸爸,我感恩在產前看過《年少日記》
(含劇透,請注意)這不是專業的影評,只是我對《年少日記》的見解,但仍希望能夠幫助讀者進一步理解這套電影。
1. 現實是,年輕人往往已經思考了很多,不要帶著隨便的心態及前設嘗試參與別人生命,否則只會換來更多誤會及不信任,年輕人的決定或許看來很衝動,但動機總是合乎邏輯的,並不是三言兩語可以全盤推翻。因為對於青少年而言,眼前的一切就是他們的全部。
2. 「日記」除了作為絕佳的敘事切入點,同時代表有傑渴望被愛的象徵,成為有傑傾吐心聲的對象,更成為了有俊了解有傑的渠道。「漫畫」中的對白成為了有傑生活在有如地獄般的現實中的動力,「天台」是有傑的小基地,小天地,讓他盡情釋放自己的地方。
3. 有關Miss Chan的情節不算多,但每一幕都簡而精:Miss Chan展現了何謂「同行」,她平等地看待有傑,令有傑憧憬著老師這職業,因為他從老師身上看見別人能夠被尊重的可能性,傷害的循環可以在自己這一代終結。有傑和Miss Chan的想法也在互相映照著:有傑在想「如果自己鋼琴彈好一點,Miss Chan可能不會被換掉」,Miss Chan在想「如果自己再做得好一點,可能有傑不會走到這個地步。」善良的人總會將責任往自己肩上扛,而那些往往都是各人的冷漠所孕育出來的總和。
4. 或許有傑不是聰明的,但他的直覺依然很敏銳。他不是每一次都能夠理解自己做錯了甚麼,但是從家人的行徑和情緒,他得出了自己「做錯了」的結論。為了讓家人原諒自己,他一直把「對不起」掛在嘴邊,到了潛移默化的地步,說「對不起」成為了有傑的本能反應。
5. 日記是如此的寫實,每次在狹縫中找到的希望,支撐著內心的稻草,都會在面對現實生活的時候一根一根的拔走。有幸與Miss Chan 建立關係,Miss Chan卻被換走。「漫畫」給予自己信念,但「漫畫」的作者最後卻選著離開了這個世界,令有傑不禁質疑自己的信念。當有傑自願遞上雞毛掃,自雄卻選擇不再理會有傑,用冷漠回應,令渴望得到原諒的有傑彷彿被斷絕了所有去路。難得在天台和有俊打開話閘子,換來的只有母親因為擔心有俊安全的眼淚和責怪,甚至因為成績不佳,被威脅斷絕母子關係。面對著未知的恐懼,終結生命絕對不可能是一時三刻的決定,渴望結束的不是生命,而是生活中的痛苦。但有傑的世界就是如此的反覆,來回地獄又折返人間。自己所做的一切彷彿都是錯的,自己的存在就像一個錯誤,自己沒有被任何人關心著,沒有被任何人需要著。活著是如此的痛苦,自行離開似乎對大家而言都是最好的選擇。這或許不是事實,卻是身邊人的反應和行為給予自己的憑據。
6. 「跳下去前有沒有考慮過身邊的人?」我們永遠都不知道,決定要離開這世界,可能是考慮了身邊的人,為了他們才作出的決定。「了解」,可能改變不了太多既定的事實,但了解過後,我們所認知的世界可能會不再一樣,我們的下一句說話,下一個回應,下一個行動,可能會不再一樣,在別人心中留下的影響,都可能會不再一樣。
7. 劇本非常巧妙的誘導著觀眾,故事前半段的畫面不斷穿梭於有傑的回憶和「鄭sir」一團糟的現實生活中,讓觀眾主觀地將有傑和「鄭sir」聯想成為同一個人,但隨著劇情一步一步的推移,我們知道有傑已經離開了人世,接下來的事情只剩有俊一人見證。故事前半記述受害者的視角,後半記述旁觀者的視角。一套電影同時描述了各人眼中的單一事件,令這份劇本變得更精彩更全面。被忽視的人自然知道正視他人的重要性,要學會正視他人,永遠都是屬於忽視別人的人的課題。
8. 無獨有偶,甚至是一種傳染病,當雪兒向有俊問道未準備好迎接孩子出生的理由時,有俊亦無法理解自己,只懂得說「對不起」。家人都低估了有傑的離開所遺留下來的影響。有俊既是受害者,亦是旁觀者。出於恐懼而選擇自保。見證著一幕又一幕的悲劇,身處其中,卻只能默許事情繼續發生。即使事情過去,對自己及家庭的質疑卻揮之不去,自責,無法形容且複雜的心情會跟隨著自己一輩子。不懂得如何面對這種心情,只能讓其沉澱,並且相信自己可以繼續活下去,直到一天發覺原來問題不曾好好處理過。愛情和被接納的力量確實無與倫比,但並非無所不能,有些課題始終需要親自去克服,懂得自愛,才懂得去愛別人。
9. 自從分居後,年時已高的自雄漸漸變成一個大小孩,期待著有俊的探望,並且拜託秘書預備有俊喜歡的燒賣。「相見好,同住難」,自從建立了自己的家庭,不再與原生家庭同居,把令人折磨的「日常」篩走,才能看透家人最單純的好意。
10. 有傑的「對不起」不但傳染了有俊,更是烙在自雄的心深處。自雄臨終前始終希望能在有俊面前告解。不懂得表達的愛,不適當的期望,是傷人的,甚至是致命的。我們不知道自雄的背景故事,或許人如其名,亦如劇中所述,在容不下「錯誤」和「失敗」的世界,靠自己一手建立了「成功」。相信在自雄眼中,「成功」的孩子才是「好孩子」。望子成龍,或許免不了把孩子視為自己的擁有物,或許免不了被面子和尊嚴蒙蔽,或許躲不過被自己的期望催逼,但也撇不開為了孩子的好。至少,我們知道,自雄會為有俊預備燒賣,一直保管著有傑彈琴的錄音帶,只是有傑離開了,甚至忘記了他的容貌,甚至錄音帶都壞了,有傑的「對不起」卻仍在腦海中迴蕩著,才發現自己錯了,亦錯失了可以疼愛有傑的時機。避而不談,只因無法面對和處理有傑的離去。
11. 嘉兒留下婚戒的一幕,和雪兒留下婚戒的一幕重疊了。我們的愛情觀,家庭觀或多或少都受原生家庭影響,可能有一個渴望成真的美夢,或者有一個不希望重演的悲劇。但原生家庭留下的滿身傷痕令我們無法好好的愛與被愛。要跨過傷痕或許路途遙遠,但當你智慧都醞釀成紅酒,仍可一醉自救。
12. 「連我自己都不曾見過一個完整的家,能做一個好爸爸,給他一個家嗎?」劇中一直堆疊的情感在這一刻爆發。伴隨這一句對白,我的淚腺決提。在進入戲院前,作為準爸爸的我一直對自己提出這個質問。這條問題或許是屬於我們這一代的專題,因為我們都清楚明白,對生育感到困惑的,都是熱愛生命的人。
13. 要長大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或許不易,但願我們不會漸漸變成我們不想成為的人。
14. 感恩早於在學時期已經接觸信仰,上帝讓我知道,我不需要是完美的,才能被愛,能力和數字不能定義我的價值。信仰生活和群體讓我找到書本知識以外上帝賜我獨有的價值。深信這全因上帝讓我走上了一條截然不同的路。感謝上帝和妻子,為我帶來這孩子,讓我擁有一個家,就算我不懂得,也會全力讓這個家活在上帝的愛裡。
15. 最後,感謝電影團隊製作了這部電影,希望這部電影會幫助到更多的人。
這篇文章是我鮮有的日記,亦是送給於產房準備來到這個世界的孩子的第一份禮物。引用《進擊的巨人》的兩句對白,給孩子,也給各位:
「這個世界是很殘酷的,但是仍然非常美麗。」
「因為誕生於這個世界,所以你已經很偉大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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