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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ologyplaylist:怪物的真相:《怪物》微導賞(下)

究竟真相又是甚麼?還是只是個誤會?

——誰是怪物?怪物是怎樣形成?

▍ 「實情是怎樣,根本不重要」

隨著劇情的四疊結構(母親—老師—校長—孩子),每次重複把觀眾拉回火災的起點,直到小孩們於風暴中消失為止,在編導的巧妙安排下令觀眾更了解整個故事。

若單從麥野早織的故事,在極為緊張、關愛自己孩子的單親媽媽視角中,觀眾便一同化身成「捉鬼」的獵巫者、誓要欺凌自己兒子者得懲的復仇者。

然後進入保利道敏的故事,在一個有著教育熱誠的新手老師視角中,觀眾看到在日本社會以群體體制為重的文化下,根本無人關心保利有否做過欺凌的行為,一個無辜者最後淪為保障學校利益之下的犧牲品。

往後劇情峰迴路轉,在保利的視角中,被欺凌者也從湊變成湊的同學星川依里(柊木陽太 飾);而湊則由受害者變作加害嫌疑人。

究竟怪物是誰?獵巫行動依然繼續。

若說每個人先入為主的前設視點成了獵巫行動的火種,社區間的謠言則成為了整個事件的助燃劑。

謠言充斥在電影之中:有傳火災大樓的夜總會有人看見保利的身影、保利會以暴力對待學生,還有傳言說校長撞死了自己的孫女,找丈夫頂罪⋯⋯

對於謠言指控,校長伏見(田中裕子 飾)在一次對話中說出了自己的哲理——「實情是怎樣,根本不重要」。為何實情並不重要,校長後來有進一步透露:「只有某個人擁有的,不算幸福。別人怎樣說沒有關係。」

或許自己的幸福,應由自己定義。幸福不需符合他者的期望,不需應付謠言和社會規範(social norms)。否則最後只會使自己心靈耗盡,幸福也被迫捨割掉。

湊一開始為了「合群」,不願和被欺凌的依里做朋友。到後來他順應自己的想法,逐漸和依里成為朋友,建立只屬他們倆的秘密小天地,不再理會同儕的壓力,但來自長輩的壓力呢?

在電影中,社群壓力往往促成了怪物的出現。換句話說,社群的規範自身就是怪物。

湊的母親答應死去丈夫,要湊長大成人後,建立一個普遍可見的普通家庭。依里的父親則認為,他的兒子得了人面豬腦的怪病,要透過暴力「醫治」他。

對於兩位小孩的感情,導演在一次訪談中亦被問及他們是否同性戀者,導演認為他們尚未到達確定自己的性別認同的年齡。

由此可見,若把湊、依里的感情看作稚子之愛可能更是合適。或者,兩位孩子的感情只是帶出社會問題的「載體」,其核心仍然是討論怪物是誰。

被獵者是怪物,還是獵巫者才是怪物?這才是該進而求思的問題。

▍ 「我是怪物」

自古以來,在人類歷史中,獵巫行動從未間斷過。

母親早織由質疑保利老師和校長到人格污衊兩人,使兩人成了獵巫對象。保利因著社群謠言和壓力,失去女朋友和工作後,走上天台尋死。

獵巫者的眼中盡是怪物。

在學校老師的心目中,怪物是家長;在依里父親的眼中,怪物是依里;在依里和湊的認知中,怪物就是自己。

電影中的大人,眼中盡是怪物,但在稚子的心中,怪物卻是自己。稚子對於自己是怪物而自責、內疚、痛苦。

但,稚子何以成怪物?

「怪物」由社會的文化、規範和謠言塑成,成人為了自己的期望製造傷害,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加害在稚子身上。

最後兩個孩子消失在暴風雨中。在「大擠壓」下,他們逃離受暴風吹襲的秘密基地。爬出下水道走出地面後,風暴消失,碧空如洗,他們一起回望秘密基地。

「我們投胎了嗎?」

「沒有,(秘密基地)和原本一樣。」

「是嗎,太好了。」

他們轉身奔向前方的路,而路上的圍欄在不知何時已消失了。

投胎意指甚麼?

兩子是否死去?

或許在充滿意象的電影中,「大擠壓」下的風暴是借代成人禮教而來的壓力和期望。稚子最終逃出成人社會的壓迫,不再在乎他者的目光和說話,追尋自己的幸福。而用來逃避世界,只屬他倆的秘密基地也不復需要。

華人教會生活中,也許使最多人受傷的正是不知從何而來的謠言和規範式「禮教」。「禮教」可以吃人,只因「禮教」是當群體面對未知或不能操控的時候,為保群體而製造出來的。也許教會群體需要自省的是,過往出現過的傷害,是否來自於製造怪物,即那個成了獵巫者的自己。

(全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