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瞳：實驗電影實驗啲咩？

唔知大家有無諗過除咗科學之外，藝術都有得「實驗」？兩星期前嘅「跳格國際舞蹈節」，邀請唔同地方嘅電影節嚟香港播映，其中一場係「EXIS 首爾實驗電影節」。六、七十年代喺獨裁統治下出現嘅韓國「實驗電影」，會唔會啟發到我地，揾到壓抑之下前進嘅動力？

▍政治批判與技藝的「實驗」

不單只圈外人不太明白「實驗電影」的意思，其實連圈內人也很難清晰講出這個詞的內涵。筆者在映後談向 EXIS 策展人提出，「實驗」一般理解為「技藝的實驗」，但六、七十年代的韓國實驗電影既在朴正熙的極權壓逼下製作，這些技藝實驗，會不會同時也是「政治批判的實驗」，尋索更能戳中政權要害的美學策略？雖然策展人沒有回應得很詳細，而且認為這個答案也不能窮盡「實驗」的意涵，但仍同意這是個好的切入點，尤其是政治批判的方向。

▍《從日到夜》的政治批判實驗

EXIS 選出的其中一套電影《從日到夜》展現漫長的虛無暴力，明顯地控訴社會太令人窒息，只能以絕望度日，筆者認為是「政治批判實驗」的例子。

鬧鐘刺耳響起，揭開無聲的暴力。男人將伴侶反鎖房間，然後去與另一個女人約會。房內的女人將鬧鐘、蘋果扔進魚缸，視金魚生命如無物。另一個女人似乎以為男人一心愛她，甚至將吊墜送給他。然而，兩人在約會地方附近的鐵軌上似乎走向對方，鏡頭卻不住搖晃，好像列車隨時駛至，而房內女人「發姣」舞動更是如鬼魅般不時與其他影像重疊。

電影似乎在描寫虛無不安的男女情慾，但經常映及汽車、滑翔機、坦克等工業甚至軍事工具（當然還有未出現卻彷彿常在逼近的火車），似在暗示在鋪天蓋地的機器暴力下，情慾只是無可奈何的麻醉劑，「從日到夜」，男人只是徘徊在兩個不愛的女人之間，甚麼都沒有做。愛無能背後，是更深的政治無能。筆者讀過陳娉婷在《關鍵評論網》一系列文章〈若松孝二的映畫世界：情色、暴力與政治〉，提及在六十年代創作的日本導演若松孝二著力描繪情色，是為了象徵無力改變現實，只能耽溺、逃避的頹喪狀態。日韓的「實驗電影」年代相近，風格也相近，也許想說的話也相近。這種進路的批判力度如何仍須思考，但似乎都是想刺激觀眾面對殘忍的世界，不要像劇中男女那樣原地踏步，甚至自暴自棄。

▍《1/24 秒的意義》的技藝實驗 

另一套電影《1/24 秒的意義》是韓國史上第一部「實驗電影」，黑白無聲，沒有劇情只有鏡頭的剪接、場景的轉換，則是「技藝實驗」的例子。

跳躍得很快（幾乎真的是1/24 秒轉一次）的圖像駁雜，但多與工業有關，像不同表情的玩偶、映在鏡像而倒轉的𨋢掣，還有工廠的機器、流連街上的人群。圖像之駁雜、跳躍之快，筆者難以逐一記得，但這大概也是電影想做到的效果，沒有時間讓觀眾沉澱出意義。

除了某些長景，或重複的鏡頭，那些就會讓人記得。煙與水老是常出現，煙不知從何而來卻嬝嬝幻昇，水多是從水龍頭或花灑噴出而不是在河或海流淌。重複最多是唯一一位演員，先是對住塊鏡打呵欠，然後站在橋底，不同角度或遠或近或正面或斜面，既聚焦在慵懶的男人身上，又不停打破這個焦點。這個男人或許就是現代人，不斷想將目光聚到自己身上，又被逼在人群或噪音中失去這個極力維護的自我。在極速世界中，試圖整合意義，卻不斷受挫。